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历史的印记（二）

　　□野山

　　

　　编者按

　　

　　“法苑”副刊今日继续推出野山《历史的印记》系列散文，邀广大读者共同倾听古老四川的历史回响，触摸数千年来的文明脉动，敬请关注。

　　

　　剑门古道

　　

　　告别金沙，一路北上，我们来到剑门古道。剑门壁立，峥嵘而崔嵬，关前云海翻腾；古道蜿蜒，陡峭复崎岖，崖下万丈深渊。呜呼险矣！危乎高哉！令人不禁发千古之幽情，抒今时之感怀。

　　

　　剑门，大自然的鬼斧神工。蜀山中断，断崖峭壁，直入云霄，峰峦倚天似剑；绝崖断离，两壁相对，门扉大开，正南下蜀中门户。故称“剑门”，一夫当关，万夫莫能开。古道，先民们的披荆斩棘。绝壁长廊，栈道凌空，穿山越岭，逶迤蜿蜒。故而叹曰，蜀道之难，难于上青天。站在历史的时间轴线上眺望，商周的风云激荡，消解在蜀山之外；春秋的金戈铁马，止步于险关之前。“益州险塞，沃野千里”，关内的巴蜀先民们，安宁、安详。

　　

　　但，作为天下最险之关、最难之道，历史注定是要在这里留下印记的。

　　

　　古蜀道记载了多少悲欢离合？——战国阳谋阴谋的夹攻下，它破防了。贪心不足者，利欲熏心。“五丁开山”通大道后，是大秦铁甲雄兵破关而入，“金牛道”成了亡国道。

　　

　　——秦汉皇家威仪的加持下，它升华了。前代栽树者，后世留名。“三百长程十万树”间，是莽苍苍古木荫中的翠云廊。古蜀道变身皇柏道。

　　

　　——大唐霓裳香风的熏染中，它迷醉了。骄奢淫逸者，纸醉金迷。“一骑红尘妃子笑”罢，是胡儿的“渔阳颦鼓动地来”，“荔枝道”化作逃亡道。

　　

　　——大宋诗酒年华的延续时，它陶然了。胸怀锦绣者，触目皆芳。“细雨骑驴入剑门”际，是放翁的文思泉涌、绣口华章，剑门道当是诗情道。

　　

　　剑门雄关，兵家必争，承载了太多的铁血攻伐。——诸葛亮六出祁山，一次次从这里誓师出征，又一次次铩羽而归。后人叹曰“自古知兵非好战”。

　　

　　——姜伯约率三万军队凭关拒钟会十数万大军，却没能阻止得了刘阿斗开城投降。致有“刘禅有如此之地而面缚于人，岂非庸才邪”的诛心之评。

　　

　　历经上百次战争，剑门关创造了从未被正面攻破的记录。

　　

　　但，“风吹雨淋雷打闪，红军攻克剑门关。各路军阀如山崩，我送红军出四川”，这首歌谣在剑阁传唱至今，证明了红军的英勇善战。

　　

　　——1935年，红军长征途中，红四方面军攻克剑门关，这是历史上唯一一次从正面攻破剑门天险的战斗。

　　

　　十四年后，记录再次被刷新。——1949年，解放战争中，中国人民解放军再克剑门关，为解放四川奠定了基础。

　　

　　…………“固国不以山溪之险”，在乎民心向背。君心不晴，民心不在。剑门虽险，拦挡不住烽火狼烟；蜀道虽难，阻止不了王朝兴替。历史的印记，见证了太多的山河破碎、悲欢离合。

　　

　　——而今盛世中华的新时代，它新生了。万众一心者，天堑变通途。喝令三山五岳开道后，是“雄关漫道真如铁，而今迈步从头越”，是“剑门天失险，如砥坦途通”。这曾经飞鸟绝迹的剑门古道已是通达四海的幸福路！

　　

　　剑门，时光的门；古道，历史的道！迎来春色换人间的民族之光，铺就直达世界之巅的复兴大道！

　　

　　都 江 堰

　　

　　2200年前的金牛道上，秦军的队伍中“蜀郡守 李”的旗帜下，一位黝黑干瘦、面貌清癯的文官策马前行。他将引领我们走向蜀中平原，带我们领略中华文明史上的水利奇迹——都江堰。

　　

　　前316年，秦大将司马错出奇兵定巴蜀，经60年治理，原以为这方富庶之地能与关中一起成为秦国的金城天府，却不想成了民不聊生、频繁生乱的危地，以致于朝堂之上生出了“乱蜀不生财”“弃蜀留巴”的声音。若非上将军白起以“弃蜀必强楚”为由反对，蜀地早已被弃了。至秦昭王，决意治蜀，太子赢柱建言三策：力行郡县，大开蜀道，根治水患，并举荐布衣水工李冰治水。秦昭王慧眼识才，诏令：蜀地改行郡县制，李冰为蜀郡守，根治水患。由此开启了“都江堰”和“天府之国”的生命之旅。

　　

　　在李冰看来，四川成都灌县一带几乎年年都要发大水，原因在于流经这里的岷江。岷江从海拔三四千米的岷山上流出，沿途山多地狭，水流湍急。汹涌的江水流到灌县一带，突然进入一马平川，流速骤然减慢。这样，水中夹带的泥沙石子便沉积下来，淤塞了河床。每当夏秋季节雨水多的时候，就会江水暴涨，溢出两岸，淹没大批良田、房屋。但是大水退下之后，往往又缺水，造成旱灾。就这样，不是涝、就是旱，几乎年年庄稼歉收，老百姓流离失所，四处逃荒。

　　

　　前256年，李冰入蜀。到任以后，他听到了大量民众呼声，亲临实地考察后不久就开始实施规模浩大的治水工程。近现代的人们所见到的都江堰工程，从上游数起，主要有百丈堤、都江鱼嘴、内外金刚堤、飞沙堰、人字堤、宝瓶口，其中最重要的是都江鱼嘴、飞沙堰与宝瓶口，可以肯定这3项主要工程都是李冰主持修筑的。

　　

　　都江堰根治了肆虐千年的水患，使得成都平原“水旱无虞”“物阜民丰”，一举从汉中夺来了“天府之国”的名号。这是全世界至今为止，年代最久、唯一留存、以无坝引水为特征的宏大水利工程，至今仍发挥着灌溉、防洪、排沙和控流的功能，是名副其实的“功在当代，利在千秋”！

　　

　　——秦能扫平六国一统天下，都江堰功不可没。战争，尤其是大型的灭国之战，打的是军力和武器，更是经济和后勤补给。大秦庞大军队的粮秣供应、兵员补充，得益于天府之国多矣！

　　

　　——刘邦一统天下后，评价萧何“镇国家，抚百姓，给饷馈，不绝粮道，吾不如萧何”，封其为开国第一侯。那“饷馈”，可是多来自成都平原的。故诸葛亮直接称之为“益州险塞，沃野千里，天府之土，高祖因之以成帝业”。若没有都江堰浇灌出的“水旱无虞”，可能吗？

　　

　　——刘备的“三分天下有其一”，是“跨有荆、益，保其岩阻”，欲复兴汉室，要“率益州之众出于秦川”的。前提是拥有了“民殷国富”的四川啊！诸葛亮以弱国之力六出祁山，若没有都江堰浇灌出的“物阜民丰”，不可想象！

　　

　　——大唐自开国之初即确立“依剑蜀为根本”之国策。建唐之初，关中疲弊，唐高祖李渊使关中饥民入蜀，度过了饥荒，稳住了根基。此后每当唐朝君王在关中不能立足时，多选择南避入蜀，从唐玄宗避安史之乱开始，唐德宗、唐僖宗都曾把四川作为他们最后的避难所与复兴地。而且，唐玄宗和唐德宗均利用四川的财富，重新收复了长安。都江堰是见证，更是助力！

　　

　　——中国唯一的本土宗教道教发源于成都。除了青城山环境沉静清幽，适宜凝神修道外，更为重要的原因，是都江堰保成都平原“时无荒年、不知饥馑”，“禾稻年年庆饱收”，在此处的百姓“仓廪实而知礼节”，且交得起五斗米的入教“会费”。是都江堰灌溉的成都平原为道教发源提供了精神土壤和物质温床！

　　

　　——蒙古铁蹄的屠戮下，“蜀人受祸惨甚，死伤殆尽，千百不存一二”，四川人口从1200万减少至不足60万。明末清初的连年兵祸，又使得四川人口从400万锐减为不足2万。所以有两次湖广填四川的大移民，且都能在短时间里恢复生机。在农耕时期，肥沃的土地是基础，都江堰能做到！

　　

　　——抗日战争时期，全国在四川征谷的数量占当时全国征收稻谷总量的38.75%，国家的财政开支中四川一个省就负担了30%以上。全面抗战八年中，川人前后应征参军的就有350万人以上。与此同时，四川还接纳了600余家工厂、48所学校和1300多万名流离失所的中华同胞。1943年，时任美国副总统华莱士参观都江堰时激动地说：“都江堰是中国的骄傲，它为我们共同战胜法西斯起了支持性的作用。”以“一堰救一国”的说法太夸张，但以“一堰富一省”却是事实！

　　

　　——如今如火如荼的“天府粮仓”建设，四川人民安逸巴适的生活，成都连续十几年获得“最具幸福感城市”的殊荣，你能说背后没有都江堰的贡献吗？

　　

　　余秋雨先生说：“都江堰是解读中华文明的钥匙！”何不直白地说：“都江堰是幸福生活的源泉！”

　　

　　“茂林修竹、美田弥望、岷江水暖、青山如画”，这是都江堰为我们绘就的美丽画卷。

　　

　　李冰——水神，财神，更是艺术大师！

　　

　　（作者单位：四川省高级人民法院）

　　

原文链接：https://www.sichuanpeace.gov.cn/sbgw/20240802/2896630.htm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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