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搭档

　　一位退休老刑警跟我讲述了自己当年和搭档的故事。

　　半个世纪前，他刚当反扒民警时，队里有个外号叫“大个儿”的人跟自己很不对付，两人同住一层宿舍，动不动就拌嘴。

　　有一回“大个儿”在宿舍跟人下象棋，他咋咋呼呼地帮对手出主意。“大个儿”被“将军”后揪着他脖领子要出门单挑，被领导看见：“打今儿起，你俩一组，就在外头抓贼！”

　　一开始两人还别别扭扭的，没想到抓起贼来，竟是天作之合。

　　他是机灵鬼，遇到困境经常有脑洞大开的主意，“大个儿”力大无穷，以一敌三都不在话下。每回都是他先发现贼，然后给“大个儿”使眼色，“大个儿”在远端潜伏，随时等候他发出行动信号。

　　抓贼都要抓现行，动作必须稳准快。他身材矮小，虽便于藏匿和观察，上手控制时还是得靠“大个儿”镇场。常常是贼刚下手，他冲上去把人按住，远处“大个儿”看见乘客们四散退后，便冲上来压制住嫌疑人。不得不承认，“大个儿”虽然嘴碎、傲娇又带着那么点儿盲目自信，但抓人的瞬间确实总能把人帅到。

　　有一次，两人跟踪一个贼，贼偷了一上午都没得手，中午还下馆子去了。两人跟着去了饭馆，贼点了一桌子菜，两人就躲在门口啃烧饼。下午那贼终于在车上得了手，趁着车开门之际逃了出去。两人一路狂追到了胡同里，他绕近路先堵住对方，对方顺手捡起路边煤堆上一块蜂窝煤朝他脑袋上砍去。

　　这会儿“大个儿”赶到，看他受了伤立刻血脉贲张，他忙站起身来大喊：“我没事，煤块子是软的，跟海绵似的！”说罢，他没走两步一屁股坐进煤堆里。

　　我问他，你们两人一共抓了多少贼呢？他寻思了一会儿说，没有上千个也有大几百吧。那会儿颐和园门口有两个大缸，缸里有水，据说往里扔钢镚，谁的钢镚能浮起来谁就交好运。于是两个大缸旁边游客总是乌泱乌泱的，我俩在边上蹲一天就能抓十几个。

　　我也不知道怎么表达佩服，就说，真好。

　　后来聊到退休后的近况，他跟我说，抓贼抓一辈子，感觉很奇妙，就真跟有了什么特异功能似的，坐公交时眼都不用怎么看就知道周围有没有贼。前两年，满头白发的他坐123路公交车去牡丹园，蓦然发现车上有一个贼。

　　“但那是个笨贼，偷了半天得不了手。”

　　他说发现贼的一瞬间，他下意识地就往车厢后面找“大个儿”，想给他使眼色。然而，瞅着被窗外阳光镀上了金边的人群他才忽然想起，“大个儿”已经去世十多年了。

　　临下车之际，他朝着车内大喊一声：“大家小心，车上有小偷，保护好随身财物！”他担心那贼还要继续在公交车上转悠。

　　车门关闭，站在路边的他，早已泪流满面。

　　（作者单位：北京市公安局公交总队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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